首页   网站公告   家族新闻   孝善捐款   祠堂胜景   家谱档案   历代名贤   当代名人   孙氏文化   族史源流   祭祖活动
网站公告
 
孙氏武安支系寻根记:绍兴佳气,邹鲁遗风
倡议书
武安本源堂宣传倡议书
祭祖纪实活动
庆元旦 感恩同行 ——致全体孙氏族人的感谢信
孙氏家族“光荣榜”征集活动邀请函
武安宗祠功德碑留名邀请函
 
孝善捐款
柏林村小楼村孙氏
共襄盛举 铭记功德
本源堂
西石井村
乐安孙氏平邑县武安孙氏宗祠灾后修复捐款倡议书
孙氏文化         
 
那年那人那些事
来源:原稿
作者:孙德勇
2025-03-26
点击:155

孙德勇系列散文之《那年那人那些事》

平邑综合执法
 2025年03月22日 20:42 



【编者按】孙德勇同志曾在繁忙的学习、工作之余,写作过一系列散文、杂文、趣文及回忆纪念类的文章,早年前曾在有关文刊有过发表。下面的文章作者以客观的事实、入微的观察、形象的描述、诙谐的语言、朴实的文风、深刻的笔触,回忆并解读了当年农村趣事、生产生活、人物事物以及触生的感慨,令人唤起往事回忆,引起大家共鸣。经作者同意,现予以刊登。因篇幅较长(两万余字),将分次连载。

那年那人那些事
              ——孙德勇初于2015年,整理于2022年


(一)  

逐渐形成记忆的年龄是从七十年代“大集体”时代的末期,由于回忆不能详尽完整,撰写不够专业规范,加之有些人物、事物、景物仅是依稀印象或是偶尔听闻,文中难免存在言无详实之述、词不贴切之处乃至夸张渲染之嫌。

我们老家是有着三四千人口的大村,地处沂蒙山前怀,距山脚下仅十余里,随处可览高山风光及绵延脉连的山峦远景,小时候还能隐约望见山腰间白花花的瀑布和倾泻的山涧流水。虽然我村位置处近重山复岭,统属于山区,但伸延至此已是低坡矮岭,整体地势高度差很小、较为平缓了。

在记忆之始,乡镇这一基层政权还是人民公社体制,村组织为生产大队,大队下属是生产小队,村党支部简称大队部,大队和小队负责人分别是大队书记和小队长。那时他们还是蛮有官威的,大都不苟言笑,平日里除了开会时讲讲话、扯着嗓子催促社员出工下地干活,极少主动与社员搭讪。不知本就练达老成,还是故作的威严。不过他们可都是作田弄地的老把式,并且一年到头和社员们一样出工劳动是没有特殊的。

与那个时代的生产分配形式一样,队里的社员是按性别年龄、劳动能力大小等严格细化核定,再分别记工和计算劳动报酬、实行的“工分制”。在此制度下,平时由会计将每人所得工分日记月报,到年底分别累计汇总,再根据队里的粮食总产量得出谁家缺粮或余粮。所以那时的工分几乎是每个农民家庭的唯一收入来源,多一分工就多得一分粮,可谓“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将关系到养家糊口、暖衣饱食的大问题。社员们出工劳动,分别按多少工分登记,是按实际情况现场评定并由大家伙认可的,国家从上到下也没有相关政策法规可执行,又没有什么业绩指标可参照。平时生产小队召集社员开会大多聚拢在街巷口、田间地头或牲口棚的场院里,其间可全员参与,个个是评委,人人都有发言权。为此,社员们互相争论、吵得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一旦伤了和气撕破脸,便你言我语谁干活出工不出力,谁迟到早退、偷懒耍滑等,相互检举揭发。但即使动了拳脚厮打致伤也极少经官动府,基本在生产小队里就平息解决了。

村大队除了下辖十六个生产小队,还直属管理很多“农务、商务组织”和村办企业,其中有的是根据需要临时搭配组成,视情随时撤留。细数曾有过蚕场、林场、果园、养猪场、养马场、加工厂、木工厂、造纸厂(造冥币纸,俗称火纸)、瓦厂、气象哨、科技队、喷灌队、知青队、宣传队、药铺、民兵连、电工组、棉田指挥部等等。这里曾经活跃突出的人和事以及当时景象还能记得一些,大多人物都有着响亮的外号,即使知青队里那些来自大城市的下乡知青(知识青年),社员们很快就会根据他(她)们的高矮胖瘦、相貌特征或习惯动作分别喊响了“诨名”,让人印象深刻。当然,在这些“直属团队”里,多数是中学毕业有点文化知识的,或在村里有些背景、“说法”的体面人,再就是当年在“公家”上班的个别工人家属子女们。他(她)们不但不用在生产队里天天下地出大力,而且还能挣得高工分。另外,在衣着装束上也多少体现出了那时候的洋气:衣服布料是“的确良”或“涤卡”,并且用缝纫机做的样式通称的“制服”;上衣对襟缀缝的不是自制盘扣(布条制作),而是塑料纽扣或铁制拉链;裤子不是俗旧的“大腰裤”,而是设有“前开门”或“偏开门”束腰合体的;脚上穿的是制式球鞋(胶鞋)或露出尼龙袜的宽口鞋(当年曾有一个来自机关家庭的青年,穿着一双白色的回力牌胶鞋走在街上时,就因弯腰用手指弹了弹鞋上的尘土,被村民笑话,骂了他好多年的“烧包”);戴在头上遮阳挡雨的,不是通常那种用秸秆手工编制的六边型“席夹子”,而是用机器精编的燕麦秸草帽子,本就精致时尚,圆圆的帽沿上还印着红色的五角星或“迎春”“为人民服务”等字样,尤显档次和区别。

养猪场在村外以南,两扇木竹大门,院内简陋的猪棚,棚里寡淡的猪食,确切地说是猪饲料,因为基本都是青草、秸秆或地瓜秧等,谷康、麸皮算是精饲料了。反正也求不得喂壮养胖,能攒粪积肥就很好了,好在没有多少喂养成本。养马场里曾有过几十匹马,都称之为“洋马”,是一姓×的老汉“×××”负责喂养管理。马匹被他老人家“照料”的都膘肥体壮,他儿子经常帮忙赶着浩荡的马群早出晚归到村外放养,特别是偶见正骑着的高头大马仰首嘶鸣时,威风凛凛的让人好生羡慕,瞬间可联想到电影里情节……。驻村外棉田指挥部里有个外号叫“laolang”的光棍汉,经常挥舞鞭子唱悠悠的赶着毛驴板车(两轮地排车),拉着一个用大油桶稍加改造的水罐,村里村外往返不停地送水。此人30多岁,高大魁梧,身强力壮,虽然听其凶暴的外号让人感觉惊骇,但其红通通的大脸盘倒还看似面善,与人交流说话时稍带停顿、间歇的加倍语速,也略显憨厚可爱。也不知道他的外号是什么来历,更不明白如此堂堂之“汉”为何未能男大当婚竟“光棍”

那个时候全村也没几架两轮地排车,谁能有幸搭上毛驴车颠簸一程,不亚于现在享受“宝马”“奔驰”。孩子们体验骑马坐车的方式也是无奈的,又是那么滑稽可笑的。放学的路上,骑坐在从自家带着上课用的小板凳上,两手从裆下抓住板凳一头,模拟着马儿的起跃动作,嘴里“嘚驾”“呜呜”的发出催马奋跑的口令和汽车的轰鸣声,连贯着快速抬落屁股、吃力的一翘一拱蹭着地向前窜,有时干脆在板凳腿上拴根绳,一路拖拉“牵着”回家。因家长心疼那张木板凳,为此没少挨过打骂。再就是在大街上如遇到过往运粪的拖拉机,便尾随车后瞅准时机猛地蹿蹦跳起,两手就势紧紧攀住行进中的车斗后沿,抬起腿脚全身悬吊,嬉皮笑脸不屑着驾驶员不断回头的驱赶谩骂,闭嘴憋气忍受着随车震荡和几乎鼻唇触及的满车厢臭粪,费劲巴力坚持着“享受”几十米累的不得不跳下来。然后余兴未尽的叉开两腿伸直一只胳膊,摆开用摇把子启动发动机时的架势来,在咬牙挤嗓模仿着汽车马达声的同时,列开膀子猛甩几圈,算是“加大油门”“充足马力”,气喘吁吁地再跑回原地眉飞色舞相互交流体会。

村外新建的气象哨四周围着刷了白漆的木栅栏,里面看不懂的一些设备新颖简单,这在当时还是蛮有科技感的。天气预测的准不准确不说,但却能执着地每天准时在大喇叭上为村民播报,好事的人还戏谑性地给气象员们编了顺口溜“东门外、气象哨……”此时应是七十年代后期村里刚通电不久,大喇叭安装在大队院外特意加高的一根水泥线杆上,由于一度的新鲜感,几乎每天都用唱片机反复播放着《朝阳沟》《逛新城》《金珠玛米呀咕嘟》之类的老歌和一些京剧片段。不管爱听不爱听,只为让广大社员能随时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通电之前,是在大队原临时办公室的门口一旁(地势全村最高),用木棒搭建了一个高于全村所有建筑物的架子,架子上扎了木梯一直到顶,顶上搭了一个平台,平台围栏上挂着两个用铁片子卷成的锥形长筒子(形状似暖瓶外壳或挨批斗时戴的高帽子)——实乃喊话筒。大队干部如需公开讲话或向社员们下达指示等,就得顺梯子爬上平台,把喊话筒贴在嘴上转着身子向四周扯着嗓子重复,只是每天爬上爬下的真够辛苦!在彼时的农村,除了每天定点限时听到有线喇叭播放,能随时欣赏戏曲、歌曲的方式几乎没有。村里仅有一台用一号电池供电的直流唱片机,由被指定的大队干部保管并随身拎着出入大队办公室,由于未通电也没有高音播放的条件,对于普通社员们,除了有个别偶尔享过“眼福”,几乎没人饱过“耳福”!但即或让敞了开的“享受”,一次就得购买供不一个时辰动力的几节电池也怪让人心疼的,这在当时可纯属于高档消费,与公与私都是难能承受起的。气象哨附近的村办瓦厂和造纸厂破败简陋,分别零散有几个干活的工人。两个厂内所谓的产品,分别是水泥瓦和火纸,但从未有过营销,基本是村集体自产自用或者是根本就不能用,厂子直到消失也没有多少产量,更没形成所谓的“规模”。

药铺里根本谈不上条件和设备,暂驻的三间老屋里,中间隔着几组黑不溜秋的老式木柜台。柜台上零乱放着算盘、中药秤、写药方的黄草纸和墨水、蘸笔等,有时还见一个格外惹眼的印着红十字的棕皮药箱,里面都有什么东西曾一直好奇。地上放着随时破碎草药用的铁制捣药臼和药碾子,靠墙是一张铺着破草席的单人木床和一排带有上百个小抽屉并贴着标签的木制大药柜,里面的药品主要是中草药和常用的土霉素、四环素、安乃近之类的西药片子。偶尔有过鱼肝油、山楂丸估计是当时的营养保健药了,但能“享受”起的不是“一般”人家。能有幸赏得星点甜滋滋的甘草药(称甜甘草),那肯定是哭咧咧的病孩子吵扰的让人实在受不了,或者是给其打针吃药前后的哄逗和安抚。属于“赤脚”的医生们脖子上挂的铮明瓦亮的听诊器,和偶尔掏出来的明晃晃的体温表,算是当时见过的高档医疗设备了。虽然从不见“医生”穿过白大褂,丝毫也看不出医务人员的模样来,但他(她)们可是集内科、外科、小儿、妇科的诊疗处方乃至护理等一身全科多能。当然那时也没有多少病号,实施肌肉注射推个小针的好像就是得了大病的,极为罕见有人挂吊瓶。光临最多的就是破皮红伤的调皮孩子,龇牙咧嘴扭曲着脸被不耐烦的“医生”在伤口处“野蛮”地擦着红汞消毒水、撒着灰药面子的同时还被不停地数落着,事后临走,有的屁股上还要挨一巴掌。民兵连在村里是举足轻重的,能当上民兵的大都是在村里没人敢惹的,有的不用面见其人,仅闻外号就能感觉出“分量”!他们在村里的“执法管辖权力”绝不亚于现在的法庭、派出所。特别是民兵连里还装备着枪支弹药,经常组织实弹射击演练或持枪配合政府部门执法执勤,民兵们时常挎着半自动步枪走街串巷也不曾觉得扎眼好奇,实打实的武装力量。科技队无科技而言,其主要业务无非就是选用农作物新品种,集中部分优质地块作为试验田分别播种施肥、单独管理收成,最后从质量产量上进行区别比较,也从没听说有过科学技术革新。不过喷灌队里的喷洒设备和操作运行倒是让人耳目一新。柴油喷灌机用软管把水远距离引到地里田间,并串联给分散多处的三脚架上的喷头,各个喷头通过水压的冲击自动旋转着喷射出水柱或水雾,让庄稼土壤均匀的享受“淋浴”,省时省工节能还便捷。

村大队加工厂里最热闹,是村里一个集中磨面、榨油、压面条、制粉皮豆腐以及理发刮脸等很多项目于一起的大杂院,也是村集体进行副业加工和为村民提供生活服务的综合性场所。偌大的院子每个位置和角落都被充分利用,里外所有墙壁上挤满了“语录”、标语、漫画及板报,遇节日或特殊日子满院彩旗。里面的工人各司其职,四季不闲,尤其大门外紧挨着国营门市部,院里院外天天人来人往,热闹繁忙。在这里几乎能接触到全村的社员,现在想来,“人民公社”制度的景象,在这个院子里是更能充分体现的。紧靠大院门口是宽敞的磨面房,平时这里最忙,为方便进出还设了前后门,一大一小两台老式磨面机一年到头不停轰响,最初由一台庞大的柴油机挂着两条大皮带同时驱动作业。每当见到操作员手持一种肥皂形状的防滑油,朝转动着“啪嗒、啪嗒”响的皮带上擦着时,都替他捏一把冷汗,其动作危险不说,这两条皮带还时常在运作中突然断裂崩飞让现场的人瞬间惊恐不已!好在后来村里通了电便改造成为交流电机驱动。

豆腐房的房梁上每天都悬吊好几个湿漉漉的、滤着豆浆的吊包。从一个没有了窗扇的大窗口望到另一间屋,有头可怜巴巴的毛驴被一块破布蒙着眼,嘴里喷着白沫,围着一台磨豆子的石磨在无精打采“驴”不停蹄地转。手忙脚乱的师傅兼顾操作着满屋的各项作业流程,仍不忘随时观察着窗口那边并不时地冲其呵斥、吼骂,毛驴闻声奋蹄紧迈两步或打个喷嚏算是回应!长年累月习惯了,它也能领会主人的意思。到了秋天,满院晾晒着晶莹剔透的粉皮、粉条,简易场棚里垛着半棚元宝形状的地瓜粉砣。那时在外放置多时也不担心少缺,大不了会有嘴馋的孩子偷撕边角粉皮当作糕点一样享受。冬天榨油房开工,这里便是香飘四溢。油坊里雾气蒸腾,灶台旁的几个壮汉,穿着裤头背心手持大铁铲,挥汗甩膀翻炒着几口大铁锅里的“果子糁”(将花生米粉碎后炒出油的颗粒)。里面的墙根处,一根长木棒的一端就势插在墙窟窿或固定在专设的架子上,木棒下面放着一摞分别用专用席篓包着、刚已炒到火候泛着油渍的“果子糁”,一人或多人缓缓按压木棒的另一端(杠杆原理),待席篓内热腾腾的花生油被大量挤压出来,然后坠上备用的大石块直到席篓四周再也流不出油来。其间也可根据出油量多少的需要,随时掌握挤压力量和时间,最后席篓里就形成了花生饼。这期间附近玩耍的孩子们,总是你来我往倚门靠窗馋涎嗅探,如有幸得到里面星点的花生饼渣,便混同鼻涕口水一起塞进嘴里品味半天不舍得咽下。

院子的东南角是马棚,棚下好多大石槽分为两排各十多米长,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几十匹马对头各自被拴在两排石槽邦沿处的绳孔里。平时常有调皮孩子跑过去撩逗,趁马夫不备斗胆薅拽马尾巴毛,说是可以用于二胡的弓毛。院内几棵大树下的水井台上有一套上水设备,叫作“管链式水车”。固定在井口铁架子上的转盘通过一根长长的牵引杆,由一头毛驴或牛拉着作为驱动围着井台转(也可人力推拉),转盘通过齿轮带动一个带有外齿的大链轮,转动的大链轮外齿咬合着一条间隔(大约40厘米左右)均匀串钉着胶皮圈(圆皮钱)的铁链子,铁链再穿进一根垂直于井底的、内径与胶皮圈相吻合的铁管子里,以活塞的形式循环上升,就一节节地把井水源源不断地提了上来,铁管的上口焊了一个接水引送的导槽伸向水池,算是“自来水”,整体相当于现在的潜水泵利用。因此这儿是最吸引小孩玩水撒欢的,但时常有人不小心被铁链子挤着手或被突然反弹的牵引杆碰着身子撞着头。水井旁边一个十来米高的大粮囤还是水囤记不清了,囤的一侧附着石砌到顶的台阶,整个也没有任何栏杆扶手,胆大的孩子们仍蹿上跳下,聚在水泥浇筑的囤顶嬉闹玩耍。那时村里未曾有平房类的屋宅,更见不到高大的建筑物,只有爬到树上,站在房顶、墙上才能实现平时向往的登高望远。所以每当仰望高高而上的台阶,总是由此想象着城里的高楼大厦,但受小人书中“鬼子炮‘楼’”的浸染误导,曾把初进县城第一眼看到的高耸水塔认为是楼房。当随大人真正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才顿感失望:所谓高高的洋楼无非就是把平房一层层摞在了一起!

村理发室就在磨面房的隔壁,单扇门直接开向院外街面。里面并排两个笨重的、能调节高矮的铸铁大转椅,靠背和坐垫用黑色人造革皮包着,从破损处隐约露出了棕、毡内芯。大圆盘底座非常牢稳的扣在地上,看着还是蛮高档的,尤其在刮脸的时候,放倒靠背仰躺上面,让人看着就很享受。师傅们都是行家里手,“顶上功夫”很绝,当然作为村里公众人物也都有形象的外号,自改革开放以后,他们就都分别挑着“剃头挑子”在街头集市单干了。那时大多孩子都是抵触剃头的,因为不但整个身子受制于人动弹不得,那破旧的手动理发推子还老是挤夹头发,最难受的是沾的满身头发茬儿瘙痒个没完。倒是羡慕那张可以转圈的高级“海绵”座椅,很渴望坐一坐。但大多数人是舍不得花钱到这里“享受”的,更别说让孩子了。身为农村老百姓,平时头发胡子长了,哪还求得什么技术手艺,从不拘于时日,伺机寻巧的借亲邻业余之手或用自家锈迹斑斑的剪子就随便拾掇了,更不奢讲究所谓整洁美观、仪表形象!

(二)


村里光青砖黛瓦的百年老宅院就有好几处,大都是特殊年代、特殊时期收缴“地富反坏右”(后来都得以摘帽平反)的,虽不敢妄称村中“小故宫”,但现在来说那些古宅是绝对值得保护存念的。首先最大的一片宅院(因为占地面积很大,可称一片)曾被上级征用设过国有粮库,粮库撤离后又作为村大队综合办公使用。整片大宅院内大小房屋几十间,并区分为多个相对独立的庭院,宽敞而深邃。各院大小不一,之间由镂空砖墙相隔,圆门石径相连。堂前屋后水景花池点缀,院里院外假山古树相映(有些景象是根据当时遗存的痕迹和轮廓所述)。这里所有房屋的外饰古里古气,形态各异,分别借势而建,合理成院,整体疏密有序、错落有致,由此又形成了很多宽窄不一的夹道、火巷相互串通着,可谓重墙夹巷,整个迷宫一样。据说当年的主家是将该大宅院严格划分为客房、卧房、闺房、账房、雇工房和粮仓等使用的。进入宅院首位是整片宅院中最大的一个四合院,当时由村大队支部办公室使用。三间堂屋檐高墙厚,突显其中,屋顶高高的正脊至两端的山墙上,对称镶砌着一些鸟兽形状的吉祥物,檐下四个角分别用两块(共八块)与墙相宽、前后搭接的偌大石条铺压,石条的前檐一端还刻有造型。室内雕刻精致的窗棂、门棂及模糊的花鸟图案,透着浓厚的古色古香韵味,仰望粗壮稳固的房梁、檩棒和密集排列的椽条,感觉着特有的陈年老木气息。门口的大月台近两米高,台面四周用石条拼接,其内青砖铺填,月台两边各有一棵石榴树。台前顺阶多层而下,便是宽敞的天井。围居天井的东、西、南三厢房两头和屋后均留有相衬的夹道,空处分别栽有香椿、花椒、核桃、枣树等,待挂果时节会枝伸院外。除此,其他庭院失于修整打理,墙面斑驳不堪,地上杂草丛生,整体残破,曾分别暂设驻过药铺、知青点、民兵连、木工厂或安置孤寡老人困难户暂住等。但多数一直作为各类仓库使用着,平时厚门铁锁、严封紧闭,偶有残损裂痕的墙隙门缝处,还凹凸隐露出陈年的老砖古木,到处又有燕子、麻雀、蝙蝠等筑巢做窝,不时地从黑黢黢的房檐墙洞里集群飞来扑去,更是隐隐感觉整个大宅院里透着一丝诡异气息,倍感神秘,所以孩子们是不敢单独进去转悠的。不过当年的村办木工厂是设在最深处的一个庭院里,村里十多个资深木匠每天按时在此上下工,自此断续的斧劈锯拉、刀凿刨刮的声声回荡,倒是给整片院子添了一些生气。大门口在整个宅院的东南角,向东开门,也就是所说的“东南门”布局。因为门口已是几经改建,在国有粮库征用期间两扇厚重的铁大门更是紧锁常闭,门口的门垛和院墙外到处印刻着“语录”、标语,节日期间还插有红旗,所以原始的门楼整体造饰及门口的景象听闻未见。后来通街扩路门前规划了小广场,放电影时大多在这里,村里宣传队和戏班子也经常在此搭台组织各类文艺演出(有时在村大场里,属村大队打谷晒粮、保管粮草或机械的大院子)。每时锣鼓琴弦、吹拉弹唱热闹非凡。自排自演的节目内容丰富多彩、包罗万象,有政策宣传、孝道文化、曲艺小品、歌曲戏曲,更有红色文艺类的“革命样板戏”,象《朝阳沟》《沙家浜》和舞剧《沂蒙颂》、古装剧《墙头记》等等均有过演出。但青年、孩子们最盼望、最兴奋的还是放映队的到来。此时就像即临盛大节日按捺不住激动奔走相告,有的急不可待会一整天守在放映场子里,抢先划线垒石块圈一片好位置,早早地摆好椅子板凳“占空”,考虑周到的还要在板凳前的地上凿几个洞以便放映期间就地撒尿。为此因争抢地界而拳脚相向、相互大打出手的现象时常发生。老实巴交又无心拥挤的实在得不到理想的位置,到时只能无奈地观看银幕背面,尽管影像画面反向且模糊不清,但起码整个幕下空荡宽敞无需争占。这时候最让人羡慕的是大队干部们,白天安排妥看门的老头杀鸡宰鱼备好酒菜,晚饭陪着放映员吃饱喝足后,会理所当然地坐在放映机前最佳位置并已提前摆好的连椅上,谁也眼红不了,更无人攀比。眼看着夜幕降临,期待着挂片开机,但当官的还要拿起话筒作为“开幕”不紧不慢地讲讲话,在对放映队表示一番感谢的客套后,很负责的交待社员家中留人、防火防盗、搞好生产等等,如果多饮了几盅,更是没完没了的周到详尽。即便有人再不耐烦也是不敢起哄的,最多窃窃的嘟囔几句,胆子大的也只有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吹声口哨算是提醒或抗议,因为随处都有维持秩序的民兵。通常两部影片放完散场后,青少年们仍余兴不尽,怯步跟随正一脸倦容忙着撤幕收拾道具的放映员,一再探问他们不知要回答多少次的日后行程,因为此后还要追随到十里八村重复欣赏好几遍。


其次是家庙,也就是孙家祠堂,坐北朝南居村中地势较高处。大门前是南北长度很大的广场,广场往前尽头是个大下坡,为防止雨水冲蚀,坡面整体用方形石头均匀铺垫,坡两边砌了排水槽。家庙四周高高的院墙砌着灰瓦帽檐,古里古饰的高大门楼庄重气派,令人不禁心生敬畏!大门过道里外的地面,均用青砖石条混铺,高高的门槛两端的枕石分别是雕花石鼓。两扇高大厚重的木门推拉着相当费力,上下分别一个偌大的门栓,门心板用穿带和压带嵌合拼装后,再用几排大铁门钉加固,以至两扇门面上突显的圆凸形(蘑菇状)钉帽均匀分布,两扇门中间还对称镶缀着两个铜制兽面门环座各衔着大扣环,整体既壮观瞻,又保坚固。门外两旁各有一块长石条顺应着台阶斜铺着,经年深日久磨得光滑且没有了棱边,已见证了岁月的流转变迁,一边一个大石狮子威严霸气,犹如守护神。院里对着大门的一间正屋有二层楼高,两边各三间青瓦房,脊顶檐头均异型造饰,前后檐的瓦当、滴水刻印着花纹图案,室内室外雕梁画栋。正屋一进门矗立着一个涂着多种颜色的大泥塑像,塑像周围不规则地摆着很多写着名字的木牌牌。小时候随大人们只进过一次,当时害怕不敢随意看,具体情况已没有印象。相连的后院幽暗沉寂,满院柏松高大挺立,其老干虬枝和个别的残断枯枝,展示着岁月印记。地上偶现坑洼,覆满浅浅杂草,一片平整之处立着几排大小、高矮不一的石碑,碑体层叠着泛白的鸟屎,历经年代已被雨渍尘封,沉淀着历史痕迹。碑面密密麻麻刻着大多是繁体字的碑文“族谱”,有的碑刻已残缺不全,隐含着从前过往,流露出家族文化传承。常有乌鸦、猫头鹰等在此安家栖息、扑飞鸣叫,以至整个院子阴森森的,似乎存在着某种天然屏障,周围所有的喧嚷热闹到此都会戛然而止。以上种种迹象让人轻易能感觉到这里的古老久远。后来院内有的房间曾稍做改造为小学教室暂用了几年,里面的陈设也不知作了如何安置分配。好像后院的石碑大多运到村里庄外用作了架桥修渠,因为后来常在一些桥面和渠堤上见到(重建祠堂时又搜寻回归一部分)。到了八十年代全部清理整修,改建成了经营性的露天电影院。后院平整后的地面,用水泥板垒满了一排排的座位,逐一编了座号,在北墙中间再借势增高并用水泥白灰抹了一个方形白幕墙,算是投影银幕。前院正屋里拆掉泥塑像垒了个高高的水泥台,在后墙开凿了一个用于投影的小窗口,正对北院墙的“银幕”,很合适的改成了放映室。周围本来就高高的院墙又稍做加固设防,谁想翻墙逃票是没门儿的!当时不了解也从不关心电影院的经营模式,只记得这里曾一度成为村里乃至四外八乡的文化娱乐中心,每到晚上的热闹场景可想而知……。再后来整个祠堂被彻底拆除新建了住宅,已丝毫找不到原来痕迹。直到2000年前后,也许意识到了什么缺憾或出于思宗念祖、追本溯源之所想,再考虑本宗族里一直有广泛呼吁,由村里德隆望尊之士们发出倡议,集族门力量所使并自愿捐助资金,在村外选址又重建了现在的祠堂。另外其他分散的老宅院也分别暂驻过民兵连、工作组、药铺、小学、知青点等,都是青砖古瓦的老屋古宅,高高的大门楼和门前多层的石阶。这些在村镇实施统一规划,多次通街建房时都逐渐拆除了,现在只有极个别的遗留乃为私人所有。但随着日新月异的新农村建设,基本已是碎瓦颓垣或几经改头换尾,外观面貌已非从前了。对这些古宅老院的消失,那时就从没有过阻止或反对的声音,好像感觉这就是新时代的开端,新时尚的体验,逐渐要享受城里人的生活了……。不过在那个年代,面对陈容旧貌是很让人心生讨厌的,更别谈“文物意识”了,因为那时人们神往的是新居住新环境、新生活新气象!当然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观念要更新。


村内的条条街巷、胡同虽弯曲交错、宽窄不一,但却四通八达、相互串通着。街面上安谧且常年持续着洁净,因为在那个时代针对农村来说,视垃圾粪便为庄稼的宝贵肥料资源,农户们除了正常积攒,还要随时随处寻觅捡拾。并且每家都有羊栏猪圈或坑窖(沤粪池),日常产生的所有垃圾粪便随时入池归坑,集中囤积沤酵圈肥,以备农田菜地需要或交生产队折换工分。“一挑粪进,一挑谷出”,粪出施于田,田孕食予人,往复循环!勤恳的庄稼人即便是春节在拜年串门的路上也随身背上粪筐、腋下夹一粪铲绝不错过当街犄角旮旯的星点,直到逐渐逐渐地以后才听说和见到化学肥料。那时在村里庄外,如果罕遇汽车驶过瞬间腾起的尘土飞扬并闻之排放的尾气,不仅不会掩鼻捂面避之,倒是难得触嗅其“个中滋味”和感觉新奇的壮观而盯望目送、回味不舍,哪有什么环保、污染之说!当然说道这些,无非就是逢新感旧罢了,即使回念的情景百般再好,如让我们再回到那个年代绝对万般的不情愿。
街上多处宽阔的地方设有石砌到底并垒着大井台的吃水井,相隔三两个巷口就有石碾,随处会见闲置废弃的碌轴、碾砣或石条石墩,个别地方可见挂满红布条的古槐树,几乎每户人家大门口都备有或大或小的沙堆,以便平时掺兑积肥或铺垫庭前院外雨后的泥泞。这些地方都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空闲时扎堆聊天的场所。尤其在闷热的夏夜,躺在门前的沙堆、蹲坐在石碾碌轴上,或抱片草席铺在大树下,再就是跑到得风的村头仰躺在石桥和麦场上,村里村外、天南地北有问有答从不落话。旁边的孩子们瞪大眼睛数累了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觉睡到下半夜才被寻来的家长生拉硬拽拖回家。那时,村民们几年甚至有的一辈子也走不出乡村,平日里几乎天天相互碰面,餐前饭后稍有闲适、收工在家短暂歇息,便你来我往或蹲或坐或站,聚在街头巷口互相调侃逗趣、分享喜闻乐见,延颈侧耳打探隐私隐情、评论你长我短。尤其没有馆所聚餐娱乐,又无余钱购买烟酒相待,即使有也舍不得抽足喝醉,所以罕见有人借酒滋事发疯、醉酒打架斗殴拼命。村民的娱乐方式基本从小就延续着就地取材摔捏泥巴、把弄石头瓦块,不厌其烦的进行各类自创游戏,开心的自我陶醉其中,真正的零距离接触着原生态的大自然。有的小伙伴让大人用笔在手腕处画个手表,都当真稀罕藏在衣袖里舍不得让人看。个别有条件的也只有从翻烂了的小人书里,算是自得其乐了解点外面的世界、借此汲取了“精神养分”。祖辈庄户人家,从没有过半拉子哪怕用于糊墙的废旧报纸,更是见不到文刊或画报,这些当时的“高档洋气”,只会出现在机关、工人家庭,多少有点条件的也只能把烟盒纸、废商标等,作为“装饰”糊在室内黑不溜秋的墙上。记得村里曾有个生产队会计自显之别,借其“职务之便”,从队里拿了些废弃的“乐果”“敌敌畏”等农药瓶上的彩色商标回家作为年画粘贴,远看虽然鲜艳如画,但他家未曾意识到,屋内满墙一溜溜“赫然耸现”的骷髅标示,却更是夺目的让人惊悚不已。由此可知那个时代精神生活之单调,文化知识、物质条件之贫乏、匮乏!现如今所见,乡村基本城镇化,娱乐形式多样化,生活方式时尚化,甚至衣食住行奢侈化!乃天从人愿,曾经的“但愿”实现——“天也新,地也新,春光……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尤其能够时刻网络传媒欣赏,随处冬暖夏凉享受,随时百度搜狗尽知天下之事,近在咫尺也要短信、微信交流沟通……几乎未等落日天黑就街稀巷空了,谁还出来再忍受冬寒夏酷之待。(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孙德勇,男,山东省平邑县人。1994年参加公安工作,历任平邑县公安局民警、派出所副所长、教导员、所长,现任平邑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教导员,县综合行政执法局党组成员、县综合行政执法大队政委。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  关于我们 |  版权申明 |  联系方式 |  友情链接 |  管理入口
版权所有:平邑县东武安本源堂孙氏宗祠    鲁ICP备2024125544